一场夜雨,把小区的路面冲洗的很干净,绿化带里的各种植物也显得比平日茂盛了许多。小区的物业管理水平很一般,不像规范要求的那样及时清除杂草,只保留人工种植的植物,而是野生植物与人工种植的植物享有平等的生存权,一起欣欣向荣,共同茁壮成长,倒给这繁华闹市里平添了一些野趣。
小区里自生自长的植物很多,但最抢眼的要数我家楼下那一大片蜀葵了。蜀葵古称戎葵、大福棋,俗名一丈红、大秫桔花,因在四川发现最早,故名。其栽培历史十分悠久,院内、墙角、堂前、屋后,常见其身影。蜀葵属多年生草本,茎直立而高,花形硕大,吐红露粉,繁花似锦。唐人徐寅在《蜀葵》诗中写道:“文君惭婉娩,神女让娉婷。烂熳红兼紫,飘香入绣扃”,由此可见其丰姿了。特别是在静谧的晨光中,一丛蜀葵热烈地开放着,恍若置身前朝梦境中,让人心生一种市井斑驳的暖意。
在蜀葵的下面还长了几株大花萱草,开着黄色的花儿,十分的清新雅致。大花萱草属百合科多年生草本植物,俗名黄花菜,原产西伯利亚,对土壤要求不严,山地、草原偶有分布。也常常被人工栽培用作园林美化。因大花萱草含有秋水仙碱,所以采摘后不能马上食用,谨防中毒。
门口的左侧还长了几棵扫帚苗。扫帚苗别名地肤子、独帚,藜科一年生草本,多生于村边、屋房。其株可高达一米,茎直立,多分枝,秋季变为红色。嫩茎叶可食,性寒,利小便,清湿热。在菜园的空地上或角落里,种几棵扫帚苗,但要保持足够的间距,以保证其充分的生长空间。其株形奇特秀美,是良好的观赏植物。待到秋天落叶前,稍加捆扎,一株扫帚苗就是一把非常实用的打扫庭院的扫帚了,实为贫寒之家的必备之物。
草丛中最不起眼的要数灰灰菜了。灰灰菜又名藜、野灰菜等,喜生于田间、地边、路旁。幼苗和嫩茎都可食用,味道鲜美,口感柔嫩,营养丰富,能够预防贫血,促进小儿生长发育,对中老年缺钙也有一定的保健作用。但因其含嘌呤类物质,多食会引起皮肤红肿、周身刺痒等症状。《诗经》中“南山有台,北山有莱”中的台即指此物。《救荒本草》中对此菜也有记述。
最具实用价值的要数马齿苋了。马齿苋为一年生草本,其叶圆润光滑,肥厚多汁,常见于田野路旁,为药食两用植物,南北各地均产,喜肥沃土壤,生命力极强。发达国家多以人工栽培为主,台湾地区也在大力推广种植。《本草纲目》记载其“散血消肿,利肠滑胎。解毒通淋,治产后虚汗”,现代科学分析其药用功效是清热解毒,凉血止血。因含有丰富的去甲肾上腺素,能促进胰岛素分泌,调节人体糖代谢过程,降低血糖,对糖尿病有一定的治疗作用。同时能抑制胆固醇和甘油三脂的生成,对心血管也有一定的保护作用。马齿苋的食用方法多种多样,可开水焯后凉拌,也可直接炒食。汪曾祺的美食文章里说在云南常用开水焯后晾干备用,冬天做包子馅,其味鲜美无比。
值得一书的还有猪毛菜。猪毛菜为藜科草本植物,又名扎蓬科、刺蓬、风滚草、轱辘娃子,多生于村路旁,荒地、戈壁滩和盐碱地中。全株入药,性凉,有治疗高血压的作用。嫩茎叶可食用,用水焯后凉拌,也可加少许盐与玉米面同拌蒸“菜干粮”吃。到了万物肃杀的秋天,猪毛菜也就变成了风滚草,已经干死的植株被寒风吹得满地乱跑,踏上了漂泊不定的漫长旅途了。《埤雅》里解释得比较详细:“其叶散生,末大于本,故遇风辄拔而旋。虽转徙无常,其相遇往往而有,故字从逢”。李白《送友人》诗:“此地一为别,孤蓬万里征”,是说此次分别后,友人就像孤蓬一样,万里之途,飘飞无定,怀想之情意在言外。李商隐《无题》诗:“嗟余听鼓应官去,走马兰台类转蓬”,也是以蓬草自况。猪毛菜也有变不成风滚草的时候,《荀子》劝学篇:“蓬生麻中,不扶自直”即是。直则直矣,但蓬并没有变成麻,只不过是没长好的蓬草而已。
苍耳也是杂草丛中的常客。苍耳又名老苍子、卷毛子、野落苏,一年生菊科粗大草本,茎粗糙。叶互生,卵状三角形,果实藏在有刺的外壳内。儿时上山,裤角上常粘满苍耳的种子壳,需要费半天劲才能摘干净。苍耳全株入药,苍耳囊虫更是不可多得的中药材。夏秋间,寻觅苍耳草梗上有蛀孔者,其内部有囊虫,用小刀剖取,随用或焙干后密闭贮藏备用,可治疗疔肿痔疮等症。小时候常采苍耳叶子做猪饲料,或喂兔子。《诗经》“采采卷耳,不盈倾筐”中的卷耳就是苍耳,一个女子思念她远役的丈夫,心神不宁,只采了半筐苍耳,就无心再采了。但不知那时的人采苍耳做什么用,喂猪?或是做草药治病?
院子西侧那爬满铁栏杆的牵牛花,也是我关注的对象之一。牵牛花又名“勤娘子”,是一种很勤劳的花,每天天刚放亮,绕篱萦架的牵牛花,就一朵朵地盛开了。晨曦中人们一边呼吸清新的空气,一边欣赏着点缀在绿叶丛中的鲜花,别有一番情趣。我比较喜欢宋人徐橘隐的《牵牛花》诗:“红蓼黄花取次秋,篱芭处处碧牵牛。风烟入眼俱成趣,只恨田家岁薄收”。今人衣食俱足,不用担心岁薄收了,但也少了古人“风烟入眼俱成趣”的自然情怀,出门就上柏油公路,进门就上高楼,已经与大自然彻底隔绝了,实在是件可悲叹的事情。
小区的杂草丛中还有很多植物,如酸模叶蓼、野苋菜、打碗花、田旋花、车前子、升马唐、虎尾草、狗尾草等。在一栋未住人的别墅前竟然长了一丛芦苇,在院子的东北角还有一株开着白花的曼陀罗。不用出院子就能领略大自然的野趣,不能不说是一种让人惊喜的意外收获。
有这样一种说法,要想保持一个月高兴的心情,就去旅游;要想一年高兴,就去结婚;要想一辈子都高兴,就去和植物做朋友。植物的世界确实奥妙无穷,多认识几种植物,我们就距离大自然更近一些。从只关心人事到开始关心物事,应该是心灵回归自然的进步。